眼中有你，但心似明鏡，甚麽都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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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一只眼尖的猴子首先看到孫悟空踏入水簾洞洞口，急忙就高興地蹦了過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大王，大王！我們都好想念你啊！”水簾洞裏面的小猴子一聽到孫悟空回來，也紛紛跑了過來抱住他。

“是不是真的啊，有沒有摘香蕉給我吃？有沒有幫那些小的抓虱子？”孫悟空更是開心地一把抱起離他最近的一只小猴子，一邊走一邊哄。

“有啊有啊！”小猴子連聲點頭，然後又伸手跟後方的呂竹要抱抱，“王後，我最近睡不好覺呀，你抱抱我好不好？我最喜歡你了，你比書上面的桃子還香……”

“那麽大個猴子了還撒嬌，乖，自己去玩吧。”孫悟空把抱著的小猴子放下，轉頭又去拉呂竹，“始終都還是自己的猴子窩最舒服……”

“大哥！”還沒和呂竹感嘆完，猛地看到牛魔王正坐在前面的石桌前喝酒，孫悟空就驚喜地大喊了一聲，身形眼見也要撲過去。

“二弟！好久不見了，我特地來找你的——”牛魔王同樣高興得很，趕緊招呼他坐下，“聽說你在天庭上面做了大官，在上面做大官是不是很威風啊？什麽時候提拔一下你大哥我？”

牛魔王身在下世，不知道天上之事，也難怪他會這樣哪壺不開提哪壺。

呂竹坐到一旁，眼看著孫悟空聽到這麽一句，立刻就收斂了笑容，一手撐住桌子一手托腮，皮笑肉不笑地說：“別提了，揾我笨啊——他們叫我上去，叫我管理畜生，做馬夫啊！”

“馬夫？！這你也肯做？！”聽到自己結義兄弟被這麽騙，牛魔王頓時就炸了。

“唉，我自問在天庭也算是盡忠職守，將那些仙馬給養的肥肥白白……”孫悟空這個坐不住的猴子，嘆氣的同時還順手就是一個筋鬥翻過石桌，“只不過在自己的地方，找些朋友來喝喝酒唱唱歌而已，就說我擾亂天庭秩序，你說有沒有道理啊？”

“二弟，你用不著那麽委屈，你有七十二變之能，還有長生不老之術，任你上天下海，何等逍遙快活？何必受這樣的氣？”牛魔王分析道。

“那就是啊，我是不會再回天庭的了，順便把花花也帶下來……天庭那些家夥，說是讓她成仙給她封個仙子稱號，結果就是把她當作照顧蟠桃樹的丫鬟用！”孫悟空越說越氣，蕩著秋千下了決定，“不就是幾棵破樹？要桃子，我花果山多的是！而且我花果山那麽大，那麽多猴子猴孫，她住在這裏的時候，從來就不用她做這些粗活的！”

“有沒有搞錯，這豈不是天庭看你們兩個好欺負，故意欺負你們？！”牛魔王出了名的花心，但花心的同時又兼有憐香惜玉屬性，聽得當即就是拍桌而起。

“這倒也沒那麽誇張，天庭大多數神仙都是從低做起的。”呂竹稍微解釋了一下，“不過呢，我回來，主要還是因為悟空要回來。”

“在他和天庭之間，我永遠選擇他。”呂竹笑道。

孫悟空從秋千上彈起：“那是當然的，我和你的感情……他們怎麽比得上啊！”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呢？”呂竹問。

“我決定留在花果山當猴子王的了，你也一起留在這裏啊，我罩著你。”孫悟空理所當然地說。

“對啊，就像我跟你們大嫂鐵扇公主那樣，在翠雲芭蕉洞占地為王，自封為平天大聖！”牛魔王附和了幾聲，“二弟，你武功那麽好，法力又高強，足以與天同齊，不如就自己封自己！”

“自封？”孫悟空的法力確實是高強，但文化水平也是確實不怎麽樣，下意識地就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呂竹那邊。

“不用看別人了，讓大哥幫你想一個就是了——對了，就封齊天大聖！”牛魔王根據自己的自封，琢磨出來了一個無比經典的新封號。

“好！老孫從今日開始，就就叫做齊天大聖！”孫悟空一下子跳到桌上，顯然是對這個封號十分滿意。

“吶，二弟接下來打算自封齊天大聖，你作為女人家的，就幫忙準備那些旗子啊之類的瑣碎東西，等我回去和鐵扇公主擇個好日子，就正式據地稱王！”牛魔王是過來牛了，想好了封號之後，立刻就無視了興奮過度的義弟，轉頭和呂竹商量起自封儀式的前期準備事宜。

“之前幫忙治水，我在花果山下的那些村莊也算是有幾分薄面，到時我下山找幾個手工精細的繡娘，多付錢讓她們趕工做好齊天大聖的旗子就是了。”雖然牛魔王那種男主外女主內的大男子主義思想讓呂竹有些無奈，不過考慮到這花果山上除了她是個人樣之外，其它生物都是猴子樣的……也實在是只有她能下山派活兒。

“對了，弟妹，到時要不要來個雙喜臨門，順便幫你們把婚禮也辦了？”牛魔王突然湊近過來，小聲說道。

“你胡說八道什麽啊！”呂竹嗔了他一句，“我和悟空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事，我們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嘖，我和他也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怎麽就不見他天天來拖我的手？”牛魔王說著還伸出他那個沙煲一樣大的拳頭出來，和呂竹的比了一下，裝模作樣地搖頭嘆息，“唉，是比不過的，牛精的牛蹄和美人的玉手，別說是人了，猴子都知道選哪個……”

“你們躲在這裏說什麽啊？”旁邊嬉鬧的猴群裏，突然冒出了一只眼睛眨眨的美猴王。

“牛魔王大哥在和我比誰的手好看，說你嫌他的手不好看，只肯牽我的手不肯牽他的。”呂竹張口就來一段。

“不是吧大哥？你這麽個大男人，這樣的醋你也吃？”孫悟空拍了拍牛魔王的肩膀，“大哥，不是做弟弟的我嫌棄你——你實在是不太愛幹凈，我牽你手的話，怕惹到你身上的牛虱……”

“豈有此理啊你這個猴頭菇，你大哥我這麽盡心盡力地幫你弄這樣弄那樣，你居然嫌棄我？！”牛魔王拍開他的手，牛鼻子都快噴成蒸汽火車的煙囪了，“你以為你自己很幹凈？！看你身上那麽多毛，肯定藏了不少猴虱！”

“睬！我很愛幹凈的，你是不是想打架啊牛脷酥？”孫悟空連連擺手，臉上卻是先一步繃不住了，噴笑出聲。

“打就打，反正我們兩兄弟也好久沒切磋過了。”牛魔王說著，就和孫悟空飛出了水簾洞。

“大王加油，大王加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猴子們立刻跟上。

站在水簾洞洞口的呂竹遙遙看著這一猴一牛消失在天邊，又好氣又好笑地嘆了一口氣，便是準備下山訂制齊天大聖旗。

就在呂竹等人在花果山為自封儀式如何操辦而大費腦筋的時候，天庭之上，亦正在為孫悟空糾眾聚集擾亂法紀然後又私自棄官下凡之事，眾仙齊聚，議論紛紛。

“眾卿家，你們糾眾聚集，擾亂天庭安寧，目無天紀，可知有罪？”玉帝首先發問了之前去了禦馬監府飲酒耍樂的神仙們。

“微臣知罪。”被問話的神仙們紛紛跪下，低頭訥訥不敢言。

王母見此，微微點了點頭。

“至於孫悟空……他除了糾眾聚集擾亂天庭安寧之外，還私自拐帶蟠桃園仙女，棄官下凡，實乃是囂張之至！”玉帝越想越氣。

“回稟玉帝，或許孫悟空並非只因官職太小而私自出逃……”天庭裏有喜歡孫悟空這個活潑猴子的，自然也有看不慣他嬉鬧作為的老古板，趁機就告了孫悟空一狀，“臣多次目睹，孫悟空與優曇仙子牽手同行，姿態親密，頗似當年嫦娥吳剛私下動凡心的模樣……”

“無憑無據，豈可這般胡亂放言！”聽到這裏，二郎神沈著臉開了口，“天庭法規嚴慎，若無證據，請勿如此言說一位仙子！”

二郎神在天庭裏給其它神仙的印象，一向是為了立功就遇事必然主戰派，與這位主和派的老古板神仙的凡事謹慎意見經常相左；因此二郎神此番出言相懟，倒也還真沒神仙懷疑過這其中還有些什麽內情——盡管二郎神出了名的好大喜功追名逐利，但是為人還真的沒啥值得說。

所以，在場的眾神仙都一致認為，二郎神的這次開口，除了懟老對手外，也有為人正直，見不得名聲為重的仙女被他人隨便誣蔑的意氣。

王母是在場眾神仙裏唯獨知道其中內情的神仙。

心知二郎神這次發話是為了報答呂竹之前名為護送實則是帶他去探望母親的舉動，再考慮到呂竹這段時間的乖巧，也就幫忙說了說：“優曇仙子在蟠桃園內一向盡忠職守謹守本分，頗得其他仙子的稱讚和喜愛。不過，她是因為孫悟空而上天受封的——這次會跟著孫悟空出逃，應是兩人之間感情深厚，無法拒絕罷了。”

“王母娘娘所說的，亦不無道理……”玉帝捊了捊須，也覺得上天受封之後一直安安靜靜幹活不鬧事的呂竹沒有那個膽子，大概就是和孫悟空自幼認識感情深，孫悟空一走，她亦不好留下的想法。

正當玉帝考慮如何處置這兩個出逃的神仙時，探聽消息的千裏眼、順風耳，也將孫悟空的行蹤消息帶了回來。

“參見玉帝，據我們所探聽到的信息得知，孫悟空已經返回花果山，他是打算在花果山據地為王，自封齊天大聖……”趕回來的千裏眼和順風耳齊聲說道。

玉帝聞言大怒：“混賬！居然膽敢與天比齊，可謂是罪加一等！有哪位卿家願意前去收服此妖猴？”

“啟稟玉帝，妖猴目空一切，罪該萬死，臣大膽請纓，領兵收服！”聽得玉帝如此發問，二郎神第一個站了出來。

眼看玉帝幾乎都要說出準奏二字，之前一力擔保孫悟空先上天庭授官教化的太白金星立刻搶先發言道：“玉帝，臣有事啟奏。”

“太白金星，你又有何異議？”玉帝皺眉。

“回稟玉帝，孫悟空乃天地靈氣孕育所生，修道成仙，法力高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要將他殲滅，難免大動幹戈，損兵折將——”太白金星一邊分析，一邊看向挺身主戰的二郎神那邊，“孫悟空屢犯天條，皆因它屬禽畜之列，性情率直，未懂禮數，實在並非有心……”

“太白金星，你到底想說什麽？”二郎神問道。

“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順水推舟，下旨封他為齊天大聖。”太白金星接著道。

“此妖猴目無法紀，又豈能再封高位官職？！請玉帝明鑒！”老古板神仙不滿至極。

“臣所建議者，只是虛銜一職，有名無實，有官無祿，但求安孫悟空之心，免他再生事端。”太白金星對著玉帝行了一個禮，“臣擔保孫悟空從此必定會感激上天，再不敢恣意行事，此來便可保天地生靈免於浩劫。”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怕只怕妖猴不服教化。”想到孫悟空所展現的實力，真要打起來的話必然如太白金星所說的那般天上人間生靈塗炭，因此玉帝對太白金星的提議既是心動，又略帶猶豫。

“可設置安靜、寧神二司；一則可以監視孫悟空的行徑，二則亦可將天庭禮儀教化於他，孫悟空性情率直，實在罪不至死，上天有好生之德，請玉帝明察。”太白金星補充道。

玉帝再次捊了捊須，看向王母那邊。

看到王母沖他微微點了一下頭，玉帝這才決定下來：“好，就準卿所奏，封他為齊天大聖，建造齊天大聖府，設安靜、寧神二司，以管束其行徑。”

“至於其他問題——眾卿家以後禁止與孫悟空來往，喧嘩鬧酒，以免亂生事端，擾亂天庭秩序！”處置完孫悟空這個“主犯”，其它“從犯”們也一一被下了管制。

“謹遵玉帝法旨！”想不到這次居然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跪在地上的自覺逃過一劫的眾神仙齊聲應下。

因為當初就是太白金星擔保的孫悟空上天受封，所以這次的和談，毫無意外也是由他獨自前往。

“你這個太白金星，騙我和花花上天庭做馬夫做丫鬟，還好意思來找我？！”聽聞有猴子來報太白金星又到了水簾洞洞口，孫悟空氣不打一處來，帶著呂竹和牛魔王就跑了出去。

“我是來恭喜你的……”太白金星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記仇的猴子給搶白了，“恭喜我？你是來笑我的吧？！”

“二弟，不要生氣……先讓他把話說完。”牛魔王本來還想和孫悟空來一場混合雙打，把那些哄騙他義弟的坑貨神仙給錘回天上去，結果走近一看來者就這麽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神仙，頓時就打消了原先的念頭。

開玩笑，他牛魔王堂堂平天大聖，光天化日之下毆打這麽一個老頭子，傳出去得被其它妖精笑到面都黃。

“是呀，他要說得不好聽，你再教訓他也未遲。”呂竹也幫腔道。

這句倒是符合了孫悟空想要教訓太白金星的心理，於是孫悟空便大咧咧地往旁邊的石椅上一坐：“有什麽話就快說吧。”

“你不是嫌官小才走的嗎？現在玉帝正式冊封你為齊天大聖，位高權重！”太白金星拍著孫悟空的肩，笑容滿面地說道。

“真的假的？”孫悟空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只是站起來後，孫悟空又醒覺自己此舉實在是太明顯，急忙又交疊起雙手：“你可別想又騙我啊，那花花呢，還是回蟠桃園？”

“當然不是了，優曇仙子會去值日星君座下……”太白金星為了取信孫悟空，連聲解釋，“自從大仙女雪亮仙子不在之後，值日星君神殿的落雪降霜一職空缺至今，你想想——那可是玉帝的大仙女以前的差事，現在交給優曇仙子負責了，玉帝他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做苦差吧？”

“這還差不多。”孫悟空這才滿意地點頭，又一次不等太白金星宣讀，直接就是搶過了太白金星手裏的聖旨，美滋滋地欣賞起來。

“這次真是恭喜你們了！”看到孫悟空做了大官，還有兩個什麽安靜寧神的跟班，而呂竹也是接過了天庭公主以前的差事，牛魔王連忙恭喜道。

“對不起啊，太白金星，我錯怪你了。”孫悟空看完聖旨，立刻向太白金星道歉。

“不要緊不要緊，還請大聖和仙子盡快跟我回天庭覆命，誤了吉時就不好了。”太白金星擺手道。

因著這個原因，呂竹和孫悟空兩個又再一次重上天庭。

把呂竹送到值日星君神殿安置好，孫悟空又由著太白金星的帶領，前往他新建造好的齊天大聖府去了。

從此之後，呂竹的工作果然就輕松多了，只要按照值日星君定下的日程表，準時駕雲前往需要落雪降霜的地方按計劃施雪，完成後，其餘時間就可自行安排。

偶爾路過桃山送藥，雪亮仙子亦很是欣慰：“自我去後，此職便由其它姐妹幫忙分擔了那麽久，是時候讓人替位了。”

自己當初為了相救趕考途中遇難不堪冰雪寒冷的丈夫，私自減少降雪並且還提前停止降雪，已是罪人之身；即使離開了桃山，亦是無望重新執掌落雪降霜的氣候事宜，難為姐妹們幫著分擔了許久只為等自己回去。

如今，有這個善良的小姑娘相替，也算是還了她冒險讓自己和二郎神母子相聚的恩情。

“你看，我就說了，娘不會計較你接替了她的位置的。”旁邊執行“護送”一職的二郎神說道。

“那我就不阻住你們母子相聚了，今日我還得去鄄城施雪，先行一步。”呂竹說完，就提起盛載霜雪的花籃，準備駕雲而去。

“等等，你漏了東西。”二郎神叫住了呂竹，把一塊金片遞來。

“哦，這個不是我的，是悟空那套大聖裝上的，翎羽金甲紅袍，特別好看！所以他送了我一小塊做紀念。”呂竹伸手接過。

同樣的戰裝，不同的式樣，面對這銀鎧黑氅時，自然就不似面對金甲紅袍時的輕松熟絡。

遙望著呂竹駕雲遠去，雪亮仙子忽然感嘆了一聲：“我曾看過優曇仙子在人間的日子，雖則盡享榮華富貴，卻是家族中的棋子，身不由己……虧得她有這麽一個好友，能護她一生周全。”

“她值得。”二郎神遠眺天際，輕聲接話道。

不像是自己，在禁制森嚴的天庭上用寒冰去包裹內心，拒人於千裏之外，使得眾仙對他又敬又怕，不敢靠近。

也不像是孫悟空，率性而為，不顧一切。

唯獨是只有她這般的人，在做盡人間冰雪寒霜的冷酷之事後，心中卻仍然保留有融融柔軟的溫暖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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